從襄王的書房出來，蕭靖的臉色有些凝重，謊話說多了，最後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。

當他走到襄王府後花園時，就見雲歌和煙華湊在一起在花叢中有說有笑。

微風和煦，日光傾城。雲歌的身上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金黃色的輪廓，讓她整個人似畫中人一般，如夢如幻。

蕭靖停住腳步，站在遠處沒有走近，他不想打破這一刻的寧靜，想讓這樣的時光留得再就一些。

這時倒是雲歌先一步註意到了蕭靖的存在，她笑著向蕭靖的方向擺了擺手。

蕭靖換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走近。

“我們要在此處停留幾日？”雲歌看似不經意問道。

“明日我們就走。直接前往汴京。”蕭靖答道。

這樣的回答倒是讓雲歌有些措手不及，她原本以為蕭靖還要繼續帶著自己在這裏繞圈子的，卻不想這麽快蕭靖就要直接率領隊伍返回汴京。

“可是有什麽事？”雲歌問道。

“襄王剛剛得到的消息，天滄的使者已經將雲浮公主借走了，此刻正在返回天滄的路上。”蕭靖將消息坦白告知給雲歌。，

除了在得知父親死訊時露出過真正情緒的雲歌此時整個人楞在當場，若不是身後有煙華扶著，她怕是已經跌倒在地上了。

“這怎麽可能，這不可能。”雲歌喃喃道。

蕭靖私下環顧了一眼，就見襄王府內來來往往著許多下人，他一把握住雲歌的手臂道：“進了房間再說。”

雲歌強挺著身子，掙脫開蕭靖的手臂，隨他一同進了屋內。

煙華和蕭廷留在外面，不知道裏面的情形如何，煙華剛剛就在雲歌身邊驟然聽了消息，也是大為震顫。

“這怎麽可能呢，熙殿下怎麽會棄了公主迎娶別人。”煙華自言自語道。

“這有什麽不可能，男婚女嫁再正常不過的事情，迎誰不是迎呢。”蕭廷在一旁接話道。

蕭廷這人跟在蕭靖身邊隨便慣了，很多時候是張口就來，卻不想煙華卻是因他的話受到了極大地刺激，死死盯了他半晌，就在蕭廷以為煙華會再撲過來狠狠咬上他一口的時候，煙華的眼淚卻是從眼眶裏留了下來。

這下換蕭廷傻眼了，他自小父母雙亡，將他托付給了王室，從小跟著蕭靖一同長大，身邊除了伺候的宮女嬤嬤再沒接觸過其他的姑娘，他的生活中基本就沒見過別人的眼淚，更不用說有人因為他的幾句話哭的事情了。

可煙華眼下卻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，她看上去那麽悲傷，這讓蕭廷不由得想到了小時候得知父母離世消息時的自己。

雖然二人悲傷的根源是兩碼事，但是這種情緒卻讓人感同身受。

更重要的是蕭廷覺得煙華流淚的樣子讓人心疼，但也很美，這讓他移不開目光並且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，輕輕擦掉了煙華臉上的淚痕。

煙華也沒想到蕭廷居然被自己看著看著就伸手過來為自己擦眼淚，她連忙別過頭去，不看蕭廷，可臉上終究還是因為他的舉動而飛滿雲霞。

“我說錯話了。”蕭廷道歉道，“你不要理我剛剛那些胡話，我只是隨口一說，原本我也不了解你們所說的那位熙殿下，壓根也不知道他行事的原因。”

煙華背對著蕭廷也不理他。

蕭廷撓撓頭，不知道對方到底聽進去沒有。

屋內，蕭靖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訴給了雲歌。

雲浮和天滄行了李代桃僵之計，這一點也不難猜，畢竟雲浮國內經歷了先皇離世新皇登基，原本人心惶惶的眾人終於迎來了一樁美事，自然奔走相告，競相慶祝，舉國一片熱鬧。

能夠讓雲浮產生這樣變化的公主，不可能是別人，只可能是雲歌，畢竟在雲浮百姓眼中，這是佳話美談，就如同畫本之中寫得那樣。

蕭靖原本等得也正是這一刻，他帶著雲歌四處兜圈子，不過是相待天滄雲浮生米煮成熟法後講事情原委對雲歌袒露，這樣一來得知自己被未婚夫背叛，心如死灰的雲歌興許就會放棄前往天滄的念頭，安心留在自己身邊。

但蕭靖的算盤卻是落空了。

雲歌原本還有些動容的情緒，在蕭靖將話講完後，反而平靜了下來，並且斬釘截鐵斷定白祈熙一定不知道此中內情。

蕭靖連連搖頭，“白祈熙是天滄國主，天滄使團的所有決定不可能不經過皇帝的決定。”

雲歌反駁道：“王爺自己也說，他在天滄是被扶植上位的傀儡皇帝，上游太皇太後，下有廖家勢大，興許很多事情他做不得主更無從知曉。”

蕭靖又道：“哪怕真如你所言，他是眼下這樣的處境，那麽你去找天滄，他又能幫你什麽呢，到時候就算是他知道了公主有假，被偷龍轉鳳，最後也是不得不低頭忍下的，難道他還有本事將人退回去不成。”

蕭靖的話讓雲歌埡口無言，可即便如此，雲歌想自己總要去看上一眼，才能做出決斷。

“王爺，別忘了，你曾經答應過我，會送我去天滄，大丈夫行走世間應是一言九鼎，難道王爺想要反悔不成？”雲歌態度很是堅決。

蕭靖由衷生出一股無力之感，他知道雲歌不是不明白，不是不清楚，她只是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，總要親眼見過，親耳聽過才肯死心。

“答應過你的事情，我一定會做到。”蕭靖一聲長嘆，轉身推門而出。

雲歌見蕭靖離去，這才卸下渾身力氣，枯坐在床上。她手死死攥著床上的錦被，心中百感交集。

蕭靖所說的一切她都明白，她也知道不論白祈熙知道與否，只要雲浮送出的公主到了天滄境內，那麽天滄就只能忍下，這已經不是兩個人的事情，而是兩國的利益，最後只能是身不由己。

可是這讓雲歌怎麽甘心呢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些什麽，這樣的堅持又有什麽意義，她只知道自己必須親自走這一趟，得到一個命運安排的答案。

蕭靖出來時神色有些不虞。

這在蕭廷看來著實有些難得，要知道他這樣吊兒郎當的性格也正是跟著蕭靖這樣的主子才養成的，因此真是破天荒才能看到自家主子屏蔽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，露出幾絲沈重。

蕭廷原本還想著跟上蕭靖前，與煙華打個招呼作別，卻不想他回過頭去時煙華人已經進了屋關了門，連個影子都看不到了。

蕭廷討了沒趣，摸了摸鼻子，快步跟上了蕭靖。

蕭靖聽著身後的腳步聲也不回頭，直接開口道：“吩咐下去，今日便啟程，我們快馬回汴京去。”

蕭廷先是應了聲是，隨即才反應過來，奇道：“今日？主子剛剛不還說是明天……”

“你哪來那麽多廢話，馬上去對劉桓講，整頓行裝，一個時辰之後就離開襄王府。”蕭靖道。

得，這是心情不好。

蕭廷因為多嘴觸了眉頭，此時也不好再多說什麽，雖然二人相處向來隨意，但終歸主仆有別，蕭廷也不敢太過放肆。

蕭廷領了命令去找劉桓，蕭靖則是重新回到了襄王的書房處，和對方告辭。

襄王聽了蕭靖一個時辰後便要啟程也是大為驚訝。

“怎麽走得如此匆忙？”襄王不解。

蕭靖搖搖頭，一個字也沒有吐露，倒不是不方便說，只是他張張口覺得有些無從說起。

襄王已經四十有餘，什麽樣的事情沒見過，什麽樣的故事沒經過，自己這個小兄弟什麽都好，就是在男女之事上是個初哥，讓人一眼就能夠看穿他的心事。之前還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，將那位公主當做能夠可利用的工具，結果現在卻在為人家傷神了。

襄王笑著搖搖頭，“都隨你吧，你想什麽時候走都聽你的，我不攔你。”

這話真是破天荒頭一遭，換做以往襄王必然要想法設防留他多住幾日，讓他見一見封底之上王孫貴族家的女兒，讓他叫苦不疊。

今日這麽好說話，事有反常。

蕭靖警惕地看了襄王一眼，就見襄王落落大方一攤手：“以前是怕你失了興趣，不了解男女之事的妙處，既然你眼下都懂了，我還白費力氣作甚。”

這都什麽跟什麽……

蕭靖有些無語。

襄王也不管他聽沒聽懂，成不承認，最後只是頗為認真的囑咐道：“男女之事是這世間最美妙也最讓人頭疼之事，老哥哥在這裏勸你一句，極盡能事即可，千萬不要陷得太深，這女兒是銷魂冢更是奪命窟，可不要讓自己把這輩子都栽進去了。”

蕭靖連連擺手道，“老哥哥哪裏話，怕是多有誤會。”

蕭靖正要解釋，就被襄王止住了話，“哎，你急什麽，若是有就當是老哥哥過來人給你的告誡，若是沒有豈不更好，你聽一聽放在心上就好了。”

說吧，襄王又一沈吟：“你帶來的那位依我看並不是能夠隨意擺布的人，你之前所說雖好，但還是要小心這樣紮手的名花最後反而讓你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，切記切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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